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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riter's pictureZongzi

逃离纽约

现在是十月初,距离我八月末离开纽约,来到伦敦,只有短短的六周。但生活在纽约的时光,已经像是一个遥远的梦。现在无意中在手机上看到纽约的照片,或者是前些日子在Netflix上凑热闹看新上映的美剧The Partner Track,里面看到我们曾经住的公寓楼出现在纽约的夜景,都感慨万分。刚搬去纽约的时候曾极度讨厌这座城市,找实习和工作的时候也努力想要回到波士顿,因为那里对我来说亲切又熟悉,是我大学来美国以后唯一熟悉的地方。波士顿在我看来比纽约要小得多,地铁也不那么错综复杂,不管要去哪里只要靠红线绿线,偶尔坐巴士从Central Square到我上班的公司,但如果有时间的话也可以走到MIT然后跨过查尔斯河到波士顿那边。地铁不用分uptown和downtown或是去Queens或者Brooklyn的方向,没有让人抓狂的express和regular,双休日时地铁也不会任性地更改路线。


离开波士顿的时候,我在那里已经住了整整五年,有了自己的朋友和周末喜欢去的地方,不管是Harvard Square的书店,好吃的比利时华夫饼Zinneken's,Berryline的冻酸奶,或者是Kendall附近的Tatte,Central附近的南北风味或是当时新开的六月鲜。虽然那时的我离开波士顿时波士顿并没有任何留恋(大概和现在离开纽约的我一样,我的感情都后知后觉慢一拍来),但到了纽约之后仍然后悔自己的决定,开始质疑自己,如果留在波士顿会不会开心一些,如果当初没有离开,也许现在的生活会更安逸稳定。那时的纽约对我来说陌生又冷酷,虽然搬过去的时候是夏末,但很快天气开始变凉,天黑越来越早。那时的我还并没有在纽约找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即使住在华盛顿公园的附近,那里有公园,各色各样的珍珠奶茶和亚洲甜品店,泰国菜越南菜中餐韩餐应有尽有,后来也开了很大的韩国超市,但刚来纽约的将近一年半里,我都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一直到后来搬到了东八街上自己的studio,找到自己喜欢喝的咖啡店(街拐角的Stumptown Coffee Roasters),超市(12街的Dainobu),贝果店(University Place的Bagel Bob和六大道上的Murray's Bagels),珍珠奶茶店(现在已经关门的Boba Guys),纽约的生活才慢慢美好起来。到后来上研究生第二年的时候,开始慢慢交到朋友,因为和大学生一起上日语课所以认识了那时大二大三的学生,下课了一起走一段,年末的时候也一起在St Marks Place或者韩国城聚餐,短暂地在她们的微信群里冒过泡,和她们拍过疯疯傻傻带滤镜的照片,那一刻觉得自己好像弥补了在郊区上大学的遗憾。


再后来经历了疫情,第一次看到了初春却像圣诞节一样空空荡荡的纽约,听到周围的人离开纽约,再过一阵子又听说有的人回来,有的人没有选择回来,又有新的人搬来纽约,今年夏天离开的时候,时代广场和Rockefeller Center观光台上的游人变得和疫情前一样多,34街地铁站台上也站满了因为ACE线而被纽约地铁绕得晕头转向的游人,JFK也熙熙攘攘,无数人涌进纽约,而无数人在同一瞬间离开,我觉得,纽约好像变了但又好像没变,但确实改变了我。疫情期间我经历了毕业,订婚,结婚,搬家,领养猫咪,入职,开始远程工作,三月初刚刚宣布封城的时候也经历过因为买不到菜和订不到外卖而在Costco批发然后分成小份塞到不大的冰箱里,再后来纽约逐渐开放,生活也回归正常,甚至更加方便,有了Weee,不用再出门买菜。搬到新的公寓生活也更加方便,也越来越习惯纽约的生活。新家的家具越来越多,窗边也摆满了植物,虽然犹豫了很久但还是买了台喜欢的电视,新家越来越像是一个真正的家,感觉自己在纽约有了容身之处,出门的时候看到游人会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开始像一个在纽约住了很久的纽约客,在路上走得飞快,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坐express,从Grand Central地铁站出来的时候也不再会迷路,可以轻易找到Lexington Avenue的出口。习惯了每天傍晚从公寓出发到Tudor City走一圈,能看到联合国的大楼和拥堵的FDR Drive和落日下的East River,偶尔还能看到令人驻足的夕阳和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周末的时候常常走到Bryant Park,虽然总是抱怨那里全是有游人吵吵闹闹很难找到座位,但还是渐渐喜欢上在Blue Bottle买杯咖啡配上Lady M的蛋糕在公园里坐上一小会儿,或者是到公园对面的Kinokuniya和回家路上的Book Off转一转。渐渐觉得纽约很小,曼哈顿不过是一个非常密集的小岛,从岛上的一端到另一端用不了多久,我们住在中城,几乎去哪里都可以步行,不管是街对角的日本超市或者是卖我喜欢喝的薰衣草拿铁的Remi咖啡或者是周中去很便宜的卡拉OK,虽然偶尔会坐巴士和地铁,但早已习惯了纽约的便利。尽管在离开纽约的前几个月我都因为搬家忙得焦头烂额,但乘上出租车到达JFK的那一刻,终于才真正意识到,我要离开了,这个我曾经讨厌但却慢慢爱上的城市,这个乱糟糟臭烘烘无时无刻不吵吵闹闹却让人留恋的地方。


我们是8月24号晚上的的飞机从JKF出发,25号早晨到达Gatwick。只拿着一张单程机票来到伦敦,并且和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国家,五年的城市告别的时刻,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多实感。临行前有太多的准备要做,开始收拾家里,联系搬家公司,带猫咪去兽医,办理各种手续,联系伦敦的公寓,订机票,订纽约临行前的旅馆,在飞机起飞的前一个早晨卖掉最后一件家具(我们的床架),买了最后一顿纽约的早餐(Ess-a-bagel和麦当劳的咖啡)然后在起飞的那一天早晨试图扔掉我们的床垫,被告知当天不能扔又把床垫搬回公寓请楼里的工作人员第二天再扔;然后把猫咪关进笼子里,收拾好最后的行李箱,和楼里的工作人员道别,给他们买Dunkin Donuts的咖啡和甜甜圈,还有在纽约买上最后一杯Pumpkin Spice Latte(我们走的那天星巴克的PSL还没有上市,所以买了Dunkin出的新品),举着那杯拿铁对着家里客厅的窗户拍了最后一张照片,和我们对面的办公楼道别,然后一批一批地把猫咪的笼子和我们随身带着的全部家当(六件行李箱)运上来接我们的mini van,像是逃难一样的来到了机场。一切都在匆忙之中发生 ,我们出发的那天纽约是个大晴天,二大道和三大道上仍是熙熙攘攘的游人和通勤的上班族,我从53街的酒店退房,走到公寓,等红灯的时候经过来纽约旅游的一家人,街对面的Ess-a-bagel仍然排着长龙,我走过Panda Express,偶尔光顾的干洗店(Symphony Cleaners),周日从教会回家因为太饿而会去吃的牛角,永远不关灯被照得灯火通明的眼镜店,有几次清早closing之后去放风的时候会去的星巴克,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而在路上匆匆赶回公寓的我,却可能是最后一次经过这条我走过无数次的二大道了。即使以后再回到纽约旅游,再走到同样的道路上,那也是不一样的感觉了,因为那时的我,将不再拥有那间在二大道和三大道之间的公寓,再次回到纽约的我,和这所城市千千万万的游人一样,只是一个过客了。我就这样和纽约告别。


在JFK里候机的时候,我们买了最后一杯Dunkin的咖啡,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游人,慢慢意识到,我们来到JFK的那一刻,就已经离开纽约。到伦敦的路途很顺利,虽然到了伦敦的公寓还是有些失望,比我们想象的要小不少,从纽约带来的厨具和电器把厨房塞得满满当当但仍然放不下全部,英国和没美国的电压不同,要买变压器才能用上美国的电器,这里也没有trash chute,垃圾一周收一次,周末晚上要自己拎出去放在路边。虽然只是生活里零零碎碎的小事,但对于刚刚搬到伦敦的我们来说却是不小的拦路虎。伦敦比纽约要大很多,我们并不住在伦敦的中心,去哪里都要靠地铁,这里也没有和Weee一样的线上中超,我们又回到了以前刚来美国的生活,坐车去中国城或是更北边的中超买菜,然后再坐车回家。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们有些无所适从,就像五年前刚刚从波士顿搬到纽约的我一样,开始质疑自己离开纽约搬到伦敦的决定。伦敦整洁,安静,有大片的公园,一切都井井有条,却让我怀念纽约的杂乱无章,无时无刻的噪声和繁忙的街道,永不打烊的街头便利店,早晨随处停在街头的餐车,脏乱但是24小时营业的地铁和宽大(虽然从不干净的)地铁车厢,还有那里各种肤色的人群,纽约对我来说,亲切又熟悉,而伦敦就像五年前我刚刚来的纽约一样,冷酷而陌生,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喜欢这里,心里按捺不住想要回到纽约那些熟悉的街道,随处可以买到大杯咖啡的Dunkin和麦当劳,便宜的Shake Shack和Five Guys,我们逐渐觉得像个家的纽约公寓,而不想面对眼前陌生的街景,令人头疼的垃圾分类吗,狭小的地铁,让人困惑的英音,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有着想要离开这里的一切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纽约的冲动,就像冬天早晨突然被拉出温暖的被窝,或是刚刚跳进泳池冰冷的水里,而我只想拼命地回到让我熟悉和安全的地方。


在纽约的最后几个月,当我们得知要搬到伦敦的时候,我在电脑上创建了一个新的文件,叫Escape Plan,因为当时的我被工作和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纽约让我精疲力竭,想要逃离,那时的我一刻也不想在纽约呆下去,伦敦象征着自由,希望,新的生活,可以从头开始的可能性。我想要逃离,到一个和纽约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去生活。也许那时的想法过于浪漫天真,也许是因为我们不再是18岁可以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扎根的我们,也许纽约确实有它不可抗拒其他城市不可比拟的魔力,又或许我只是像当初刚来到纽约的自己一样,会慢慢熟悉和爱上伦敦,而纽约仍是纽约,我想我并不会停止想念那里。





(搬离纽约之前最后一次在一大道上散步)



(经过最爱的卡拉OK,就在我们的公寓旁,工作日的晚上很便宜而且总有空房间)


(从一大道往上城走可以走得到的河畔公园,我们最爱散步的地方)



(空空的公寓)



(离开纽约那天喝的南瓜拿铁,和曾经每天早晨起来最讨厌见到的办公楼,现在在照片里看起来却很亲切)




(我们随身带的全部家当)



(到达伦敦以后和我们一起去新公寓的猫咪,伦敦的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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